談死亡


  有書說:生者面對死者的愧疚,有一部份來自於人類本能對死亡的無助和敬崇,因為眼前的人們面對了一去不復還的死亡旅程,我們不曉得他們肉身毀壞之後,究竟還能去哪裡。我們還能用什麼樣的方式想念他們。而罪惡在於我們居然活著,我們憑什麼活著。

  不過這樣一來,容易感到自己做的不夠。面對這種無法逆還的無力,以及伴隨而來的想念種種,我們更多都只會想到自己為何不能再多做一點;但這就是人生的某種真相。

  愧疚是一種想念的方式啊。

  很久很久以前,外婆辭世了。在她離去的前幾天,跟我們東討西討她喜歡吃的東西,偏偏不是沒買到,就是來不及買,說好下次買給她,卻沒想到這個下次,已經再也沒有。對於這樣的瑣碎細節,其實內疚了一陣子,直到有一天父親突然說了一句話。

  他說,人生如果要一直注意這些沒做到的事,那永遠都注意不完。

  外婆離去之前和之後,家族前前後後經歷了許多死亡,有突然的急轉直下,有已知的盡頭、卻對病者生者都是折磨。死亡接續而來,也預備著失去至親的恐懼,再回頭看父親說的那段話,不一定正確,但似乎有它的道理。把段話放在心裡慢慢磨,磨到了很久很久以後,才明白那其實是對於生者該怎麼繼續往前走的體悟。

  後來常常覺得,死亡就只是死亡本身,重點在於,死亡會勾起多少人的恐懼、不願面對的現實、還有多麼殘忍地浮現個人乃至家族的議題,與關係之間的牽連角力。死亡是最難面對的「未完之事」,它意味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將某個故事延續下去,但也意味著另一種重生的開始,精神上的,而不是肉眼看見的,等著我們自己去發現。

Card: Ananda Tarot
文案攝影:周 玨(怡君解讀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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